北京大學劉曉蕾：貨幣有三個屬性，交易媒介、記帳單位和價值儲藏。價值儲藏，以及計價單位都要求相對穩(wěn)定的估值。而包括比特幣在內的加密貨幣價格波動率非常大，一天內價值漲跌20%并不是稀罕事。所以加密貨幣目前還不具備貨幣的屬性。

　　大家通常談論加密貨幣時，會提出一個重要問題，就是加密貨幣沒有基本面。國家機關發(fā)行的法幣，其實是和國家的經濟掛鉤的。比如民國的金圓券，津巴布韋的貨幣，在國家經濟崩潰之后，就沒有價值了。所以法幣是有基本面價值的。

　　雖然加密貨幣沒有這樣一個基本面，但是它還是存在潛在需求的。加密貨幣的一個重要的潛在需求就是匿名交易的需求。除了毒品，槍支，洗錢等這些非法需求需要匿名以外，正常居民的生產生活交易也會有一部分是希望匿名的。如果這部分需求不能或者不方便用現金來實現，加密貨幣就成為了一種另外的選擇。而這部分的需求應該會有相當的規(guī)模。

　　但是我們應該看到加密貨幣的問題。雖然比特幣是有2100萬枚的發(fā)行上限的，但是各種加密貨幣的供給是無限的。甚至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通過ICO的方式推出一種新的加密貨幣。既然加密貨幣的供給是無限的，即使匿名交易的需求確實由加密貨幣來滿足，也未必一定由比特幣來實現。這就需要更多的假定，比如交易者們由于某種原因達成了共識，就選擇一種加密貨幣進行交易。目前，由于出現最早，比特幣確實是所有人談論最多的加密貨幣，這仿佛形成了一種共識。但是我們必須看到比特幣的諸多問題，比如它的交易速度慢，越來越高的交易費用，以及繼續(xù)分叉的可能等等。另外加密貨幣本身的屬性應該是去中心化的，而目前由于幾大礦池把持了比特幣多數的算力，這種中心化的趨勢也是比特幣發(fā)展的一個潛在問題。新技術的應用，已經并很有可能進一步提供其他在技術方面比比特幣優(yōu)越的貨幣。由于前面提到的不跟基本面掛鉤的問題，一旦大家的共識轉向其他加密貨幣，現存的加密貨幣價值暴跌甚至歸零也是極有可能的。所以雖然在職研究生有潛在的需求，加密貨幣存在巨大的風險。

　　那么央行還有沒有必要推出數字貨幣?

　　北京大學劉曉蕾：去年央行成立了數字貨幣研究所，積極推動數字貨幣發(fā)行探討。數字貨幣有一定的優(yōu)勢，其一是有利于監(jiān)管。全部的交易記錄可以追蹤到。另外數字貨幣使得負利率成為可能。貨幣政策理論里面分析，貨幣政策是有局限性的，無法使用負利率調節(jié)經濟。利率調節(jié)經濟的下限為零。因為一旦實施負利率，民眾可以把錢從銀行中取出來，存在家里，就是零利率。所以負利率是很難做到的。這也是貨幣政策中面臨的一個難題。但是央行數字貨幣，如果實施，就使得負利率成為可能。因為民眾無法把數字貨幣取出來存在家里。這在某種程度上，使得貨幣政策更靈活了。

　　但是需要注意到，央行推動的數字貨幣與比特幣之類的加密貨幣是有本質區(qū)別的。央行的數字貨幣根本上還是法幣，是中心化的。可以理解為人民幣的數字化。事實上目前支付寶，微信的盛行，中國在無現金化方面已經走在了世界前列，可以說在相當大程度上已經實現了人民幣的數字化。

　　央行的數字貨幣不僅不會替代加密貨幣，很可能會增大加密貨幣的需求。設想一個極端的例子，如果央行取消紙幣，所有的交易全部數字化。數字化就意味著有交易記錄可查。那么原來可以使用紙幣實現的匿名交易也不存在了。全部匿名交易的需求都需要轉移到加密貨幣上，實際上極可能會增大了加密貨幣的需求。

　　所以說未來各國中央政府即使推出數字貨幣，也不會對比特幣造成影響。而比特幣最大的競爭對手是層出不窮的其他加密貨幣。

　　記者：央行嚴管比特幣后，比特幣的場外交易急速擴大，如何看待這種現象?中國嚴管比特幣是對投資者的保護，還是在錯失一場數字貨幣發(fā)展的革命?

　　北京大學劉曉蕾：從某種程度上說，加密貨幣和監(jiān)管機構天然就是有沖突的。因為監(jiān)管機構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匿名性，因為匿名就意味著脫離監(jiān)管。而加密貨幣的重要存在價值就來源于匿名性。

　　加密貨幣確實給監(jiān)管提出了很大的挑戰(zhàn)。比如逃稅，洗錢，擺脫資本管制等等。多數國家的央行對比特幣的監(jiān)管持謹慎態(tài)度，但僅憑一個國家的力量是沒有辦法管理比特幣的。由于比特幣的點對點交易特性，它在互聯網上可以跨境流通，單獨一個國家沒有辦法取締比特幣，也很難對比特幣實現完全的監(jiān)管。如果要真正監(jiān)管比特幣，只能是全球性的監(jiān)管，需要各個國家的協(xié)作，都對比特幣的監(jiān)管達成一致，單個國家不太可能限制比特幣。

　　記者：從投資品的角度，如何看待比特幣的風險與收益?

　　北京大學劉曉蕾：任何一個泡沫，在沒有破碎之前，都會有人賺錢，并不能因為有一些人實現了暴富，就說明這是一種正確的投資手段。事實上我了解到確實有一些人炒加密貨幣賠了很多錢。只不過網上炒作的一般都是吸引眼球的賺錢的投資類在職研究生例子。我們應該看到，比特幣及其他加密貨幣，面臨極大的風險，并不適合普通民眾作為投資選擇。

　　劉曉蕾，北大光華管理學院金融系主任，金融系及會計系教授。她在美國羅切斯特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其學術論文曾多次獲得國內外獎項，包括安子介國際貿易研究獎，美國西南金融協(xié)會最佳博士論文獎，美國西部金融協(xié)會最佳公司金融論文獎及亞洲金融協(xié)會最優(yōu)論文獎等。她現在擔任學術期刊金融管理的副主編(Associate Editor)。她的論文曾發(fā)表于許多國際頂級學術期刊，包括政治經濟學雜志(JPE)、金融雜志(JF)、金融經濟雜志(JFE)、金融研究評論(RFS)、貨幣經濟學雜志(JME)以及管理科學(MS)等。她的研究領域為金融市場及公司金融，近些年致力于中國問題研究。在加入光華前，劉教授曾任教于香港科技大學，并取得終身教職(tenure)。